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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第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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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第19章

“不至於。”

聲音如滾過砂礫時, 粗糙幹澀。

林晉慎對自己身體了解,一年到頭也沒生過一回病,他不過是作息紊亂後的短暫的不適, 休息就好。

陸宜本來不想多管的。

都是成年人,自己病沒病應該清楚, 何況他身邊一堆人,等他再嚴重些, 助理發現總會送他去醫院。

但他挺高大的身形,靠在單人沙發裏,臉色紅得不正常, 平時漆黑沒情緒的眼裏,像是高溫蒸出水汽,濕潤的,他也會生病, 也會難受,更有人味兒。

退一萬步講, 他是她老公,他的身體也算是他們夫妻共同財產。

“去醫院吧。”陸宜說。

“不用。”

陸宜沒聽他的,拿出手機:“你習慣去哪家醫院?你不說,我就找我認識的醫生, 先替你預約。”

“陸宜。”

林晉慎蹙眉, 他還有一堆事, 沒時間去醫院,他說:“別小題大做, 就算發燒也用不著去醫院。”

“藥不能隨便吃。”

“我心裏有數。”

陸宜停頓, 怎麽感覺在跟小朋友交涉,她說:“你再這樣燒下去, 人都可能沒了,我剛結婚,還不想喪夫。”

“……”

林晉慎板著臉,其他時候或許挺可怕的,但現在生病眼神沒攻擊力,他就像是被戳破的氣球,漸漸癟下去。

他用手背探過自己的溫度,的確不正常,吃藥怎麽也要幾天,反而更耽誤工作,不如去醫院輸液見效快。

他沈默半晌,說:“我讓江詢安排。”

意思是不用麻煩她。

林家一直在長信私人醫院就診,在長信有占股。江詢按照要求,提前跟醫生約好時間,匯報情況時深感抱歉,因為不怎麽敢看林晉慎的臉,他沒註意到老板的異樣,更沒看出老板生病。

“跟你沒關系。”林晉慎去拿外套。

陸宜在收保溫桶,江詢過去幫忙,同時將林晉慎的就醫卡之類的資料袋遞給她,說:“太太,辛苦您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她根本沒打算去。

但資料袋已經遞過來,她身為人家老婆,在對方生病去醫院,自己先回家,的確說不過去。

陸宜接過來:“應該的。”

江詢說:“這些您放在這,我會收拾送回去的。”

“麻煩你。”

林晉慎已經拿過外套,走過來,跟她目光相撞:“走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因為提前打過招呼的原因,到醫院時,已經有人在待命,做幾個常規檢查。

林晉慎燒到38度,再拖久些,只會燒更高。

風熱感冒,應該是這段時間作息紊亂,免疫力降低,受涼後導致的。

作息紊亂是最近工作原因,受涼是為什麽,空調的夜間溫度一直調在27度。

“你受涼了,昨天晚上嗎?”陸宜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原因。

林晉慎偏轉過臉,生硬吐出兩個字:“不是。”

那就好,跟她沒關系。

“趙醫生,直接輸液。”

“好的林總。”

醫院安排上單獨病房,幾瓶藥,保守估計也需要三個小時才能輸完。

陸宜不能將他單獨丟在這,硬著頭皮陪同,看他手背上紮針,兩人坐在病房沙發上,各自占據一側。

“你先休息一下,等這瓶輸完,我叫護士。”

“好,麻煩你。”

聲音好像比剛才還啞,嗓子難受,他也不願多說。

林晉慎閉眼,仰頭,脖頸線拉扯著,長腿隨意地支著,他這時候,倒像是靜物圖。

只是這沙發,對他而言有些小,陸宜提議過讓他在病床上睡一覺,他搖頭說不用,堅持拘束在這方寸之地。

他堅持,她只有尊重病人。

林晉慎沒閉眼幾分鐘,他手機一直在響。

他睜開眼,單手拿過後刷兩遍,跟工作有關,他準備回覆時,手背上還紮著針,只能靠單手的拇指。

“要不然我幫你?”陸宜將他一系列動作看在眼裏,又說:“如果涉及商業機密就算了。”

林晉慎已經將手機遞來。

單手太麻煩,他嗓子也不行。

陸宜拿過,他手機是黑色機身,樸素的沒有手機殼,符合他冷淡無趣的風格,林晉慎只手抵著嗓子緩慢口述,她負責敲字發送。

配合得還算不錯。

陸宜退出聊天界面,一眼看到置頂位置的熟悉頭像,是她的,備註是——太太。

平淡無奇的兩個字,在此刻,像是驟然掀起的海浪,照頭撞上來,她沒想到,在他的手機裏,他會給自己備註這兩個字,而且是置頂的位置。

與他的家人在最頂端的位置。

“你給我備註的是太太?”遞回手機時,她隨口提起,裝看不見就太假。

林晉慎沒有覺得什麽不對,平靜接回:“不然備註什麽?”

因為是太太,所以備註太太,這是他世界的運行法則,她看見之前以為會是名字。

“我在你那備註是什麽?”

林晉慎冷不丁地問起,透亮的目光凝視著她。

……唔。

他在她這,沒有備註,Pioneer,他的微信名。

但陸宜才看到他給自己的待遇,實話就有些難說出口,她噎住,後悔提到這茬。

林晉慎的目光像是具備穿透力一般,輕易從她臉上,讀到心虛的滋味,他眉毛微挑:“沒備註?”

“!”

“我現在備註。”陸宜去拿手機。

林晉慎問:“現在備註什麽?”

陸宜照葫蘆畫瓢,點開林晉慎的資料頁,輸入兩個字的備註,退出時,遲疑一下,又設置成置頂,這樣,他不算吃虧。

她擡頭,望向他,輕聲說:“先生。”

林晉慎閉著唇,聞言只是鼻腔裏發出聲輕哼,並不作任何評價。

半晌他轉過臉,閉眼,仍然仰頭假寐,輸液並沒有立刻見效,反而讓大腦更昏沈,像註鉛般。

林晉慎輸液,陸宜無事可做只能玩手機。

餘音發消息問她周末什麽安排。

陸宜:【去不了,林晉慎感冒發燒。】

餘音:【這位哥不是每天晨跑,身材壯碩的跟什麽一樣,大夏天的感冒了?】

【難道是你們倆夜夜笙歌,你這禍國殃民的妖女把人身體掏空了?】

陸宜:【……】

【是工作原因,他最近忙的。】

餘音:【他又不是第一天這麽玩命工作,對他而言,這種都是常態好嗎?】

【實驗裏的控制變量法你還記得嗎?寶貝,你就那變量。】

你就是那變量。

陸宜盯著最後幾個字看數秒,心裏在反駁,不至於,真的不至於。

半個小時後,她叫來護士換藥水。

林晉慎半睜開眼,目光模模糊糊落在她身上,說:“你回去吧,這裏一時半會不會完。”

“沒關系,還有兩瓶藥。”陸宜總不能真將他一個人丟在這輸液,畢竟:“你看起來有點虛。”

你看起來有點虛。

他虛嗎?

林晉慎徹底睜開眼,眸光幽黑,啞著嗓子反問:“我虛不虛你不知道?”

“……”

護士剛還完藥水,人還沒走,冷不丁聽到這句,抿唇辛苦憋笑,彎腰點點頭,說有事再叫她。

還沒出門就已經想到怎麽跟同事八卦。

誰家好人好好工作,一輛卡車就壓過來,如果不是職業素養在,她也想聽到底虛不虛,有多虛。

“我沒有說你那方面虛。”陸宜耳根發燙,低聲解釋。

“那是哪方面?”林晉慎問。

“當我沒說,你再睡會。”陸宜深呼吸,想著他是病人,不跟他一般計較。

林晉慎也沒機會休息,電話一直不停,他摁著嗓子,忍著不適接聽,聽清楚那邊的問題,盡可能簡潔地回,給出方向。

陸宜看著,幫不上別的什麽忙,只能給他倒熱水潤喉。

輸完液,林晉慎還需要回公司,陸宜建議他別工作太晚,回家休息,畢竟生著病,身邊需要人照顧。

林晉慎定定地看著她,半晌說好。

到十點,林晉慎到家。

他看起來也沒比白天好多少,跟陸宜打過招呼後,先上樓洗澡,等她上去,人已經躺著睡著,臉上仍然是高燒的紅,皺著眉,睡覺也沒多舒服。

陸宜睡前,將空調溫度調高到28度。

這樣,應該不會再受涼吧。



生病的感覺並不好受,睡夢中,全身燒得滾燙,呼吸都覺痛,像是不用游泳的人掉入深綠色湖中,口鼻進水,他在溺水,身體沈重地不斷往下掉,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沈到底,那種不安穩,失控的感覺,占據著整個大腦。

林晉慎在極度難受中睜開眼,入目,是雪白的天花板,他遲緩地轉過頭,看見熟悉的裝飾後,意識到自己不是在酒店,是在家裏。

臥室裏,只有他一個人。

林晉慎看過時間,九點,他稍有睡到這個點,繼而掙紮地起身去洗漱。

他昨晚安排裏就空出周日時間,以他現在的狀態,強撐著在公司反倒不利於工作效率,預備休息一天,等恢覆些再回公司。

昨晚的睡衣被汗浸過,他重新換套幹凈的家居服。

林晉慎下樓,他聽到有聲音,以為是陸宜,往中島臺走幾步。

方姨聽到動靜轉過身,臉上帶笑,說:“林總你醒了。”

他點頭,餘光瞥過四周,沒有其他人的身影,他問:“陸宜呢?”

“太太出門去了,”方姨解釋:“帶著泡芙一塊,給她洗澡,大夏天 ,小胖貓是該洗洗澡了。”

林晉慎的目光移至角落的貓窩,空蕩蕩的,沒有一雙鬼鬼祟祟的眼睛盯著他。

一人一貓都不在。

他皺眉,唇線抿成直線。

方姨問:“我聽林總你嗓子不舒服,咳不咳,給你蒸個冰糖雪梨,吃了會舒服一點。現在餓不餓,想吃什麽,冰箱裏有我自己包的雲吞,還是想喝點清淡小粥?”

“不用麻煩。”

林晉慎懶懶地掀起眼皮:“我不吃。”

“生病沒胃口是正常的,但可不好什麽都不吃,煮點粥吧。”

“我不餓。”

林晉慎往樓上走,留給方姨一個背影。

他不舒服。

現在比剛醒來更不舒服。

陸宜的確是帶泡芙出來洗澡,預約的那家常去的寵物館,泡芙不是很喜歡洗澡,需要專業人士,沾水就亂叫的泡芙,在對方手裏,乖得跟假的似的。

她合理懷疑泡芙是喜歡人店長,因為店長個高人帥,性格溫柔,洗澡時會溫聲安撫它,嗓音磁性。

店長給小豬咪洗完,擦幹後放去寵物烘幹箱,小家夥乖乖地蹲著,舒服地瞇起眼。

“泡芙被你養得像小公主。”店長擦幹手,過來跟陸宜聊天,“我記得它才撿回來時,才那麽大一點,現在都胖成球。”

“小聲點,小公主可聽不得這些,”陸宜笑道:“它現在已經在減肥中。”

“目前來看,成果還不太顯著。”

店長註意到她手指的婚戒,目光停滯幾秒後,問:“你結婚了嗎?”

陸宜低頭看眼無名指上的戒指,點頭:“是,一個月前。”

店長苦笑,他曾經動過追求陸宜的念頭,但自知條件配不上沒有行動過:“我很好奇什麽樣的人才能娶到你。”

“他工作忙,成熟穩重。”

陸宜大概思考下林晉慎在她心裏的形象,沒說古板老幹部,在人背後不講人壞話。

“那他一定是個很好的人,祝你幸福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陸宜等待間,收到一條消息,林晉慎發來的。

林晉慎:【我不舒服】

四個字,連平時習慣性的標點符號都沒帶。

陸宜看著那四個字,想不出他是在什麽精神狀態打出來,又發給她的,不過她此刻很想修正剛才對他的評價。

倒也沒有那麽穩重。

烘幹結束,陸宜帶泡芙回家。

剛洗完澡還香著,她抱著,狠吸幾口。

到家時,方姨在打掃衛生,見她回來,主動上前說林晉慎早上醒過一次:“看著好像很嚴重呢,都不想吃飯。”

現在快到午飯時間。

陸宜問:“什麽都沒吃嗎?”

“是啊,我也不方便上去,你看看?”

“好。”

陸宜將泡芙從貓包裏放出來,小家夥抖擻著毛,去找方姨撒嬌。

臥室的門關著,她輕輕推開,裏面沒開燈,窗簾拉著,光線不好,林晉慎睡在床上,悄無聲息地。

陸宜走至床頭,他不適地清嗓子,她試探性地叫他:“林晉慎?”

一直睡下去,什麽都不吃肯定不行,況且,下午他要輸液。

連叫兩聲,林晉慎遲緩地半睜開眼,眉頭難受地皺著,看她的目光陌生,像是不認識似的。

“起來吃點東西吧。”陸宜道。

“不吃。”

聲音含糊不清。

陸宜耐心地低下身,說:“生病就是需要吃東西恢覆精力,方姨給你蒸了梨,再沒胃口,也喝點裏面的湯。”

也許是覺得她煩,林晉慎偏轉過身,拿後腦勺對著她。

“……”真像小孩了。

陸宜也沒想就這麽算了,她俯下身,想拉著他的肩膀轉過來,手才碰到他的身體,腰上橫出一只強有力的手臂,她還沒來得及叫出聲,就被帶到床上,拖鞋“啪啪”兩聲掉在地板上。

她被抱上床,跟林晉慎面對面的,他手臂摁著她的腰,冷峻的臉近在咫尺。

陸宜呼吸一滯。

“林晉慎。”

“你別……”

“別什麽?”林晉慎擰起眉:“我想做什麽都可以。”

“我生病,你有百分之五十的責任。”

聲音嘶啞,又低又沈,又很像是埋怨。

陸宜滿腦子問號,不是,他生病跟她有什麽關系,她沒來得及說,因為林晉慎手臂收緊,抵著他的胸膛,她幾乎被完全抱進懷裏,他下顎抵著她的發頂。

他身上像燒紅的炭火,烘烤得人發暈。

“你很燙!”陸宜被燒得也跟著燙起來,她好像要融化。

“嗯。”

林晉慎不為所動,執著地抱著她,嗓音低低地說:“我很熱。”

“但這樣很舒服。”

她身上是涼的,他貪婪地想抱緊一點,再緊一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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